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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七)元红堪醉人相嬲,花凋结得禁苑桃“注1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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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话说酉时六刻,谭生踱至后花园,见亭内灯烛朗曜,其中林生偕夫人坐定,正自说笑,又有月桂同家人于一旁伺候,忙紧走几步,口中唤:“哥哥啊,嫂嫂啊。”与二人见礼。林生起身携其手道:“快请坐。”林氏亦敛衽还了一礼。月桂见清茗并未跟随,心中一松,却又平生几分想念。

  谭生见林氏去了簪花,随意挽了个垂鬟髻,淡妆薄粉,身着一条素锦长裙,与日间艳冶逼人之状相较,别有一番温婉可人。又见她神情娇怯,料她犹记早先二人独处时情状,心中不免有愧,暗忖:“不知嫂嫂还恼我么?”他却不知林氏午间生受丈夫一段撩拨羞辱,此时见了正主,不免念起当时些骚声秽语,登时有几分心虚。瞧了他纶巾青衫的俊雅模样,突地想起林生言及他阳物硕大,不禁垂了螓首面红过耳,心中自责不已。

  林生见状,虽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,亦料了个十之八九。咳嗽一声,笑道,“贤弟,我近日得了一坛陈年状元红,今日多饮几杯。”

  谭生依言瞧去,见几上摆了一个乌坛,料是此物,喜道:“弟嗜绍兴酒久矣啊,只是见了这个坛子,已是心痒难耐。”

  林生闻言,忙命下人将泥封去了,勺于瓯中。方去了红封,已是一股醇香飘散,勾起二人肚里酒虫,相视而笑,均道:“好香!”此时已是初夏,便不温过了。待入了盏,更是浓香扑鼻,又见酒色如琥珀,端地可鼻可观。林氏平素少吃酒,今日亦教斟了一盏。

  林生见酒馔已具,举杯道:“贤弟啊,这第一杯,是我与内子谢你这两日辛苦。”

  林氏见他如此说,亦举杯道:“多谢叔叔。”

  谭生谢道:“嫂嫂有毛施之美”注2“在下笔法拙劣,描不出十一,惭愧,惭愧!”

  三人俱饮了一杯,齐声赞道:“好酒!”

  月桂见了,忙同二人满了盏。林氏觉酒味甜糯,悄声说道:“亦与我添半盏罢。”林生与谭生听了,恍若不闻,心中却没来由俱是一喜。

  说笑间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林生复举杯道:“这一杯,还是要敬贤弟,另有一首歪诗相赠,只恐污了清听。”

  谭生道:“林兄所作,必是好的了,弟洗耳恭听。”

  林生道:“此诗咏物,说的便是我等杯中之酿”说罢吟道。

  埋没十八载,醇沉惘流年,破土终有日,香满曲江宴“注3”

  谭生闻听,知他借酒劝喻自己莫冷了仕途进取之心,虽犹有重重心事,亦感他用心良苦,起身拱手道:“哥哥美意,弟铭感五内。”

  林生笑道:“说哪里话,吃了这杯罢。”二人又饮了一杯。

  林生饮毕道:“我既抛了砖,贤弟少不得续之以玉罢?”

  谭生谦谢不得,道:“烦请哥哥出个题目。”

  林生假作沉吟片刻,笑道:“有了啊!拙荆既得作了肖像,便仍请以为题如何?”林氏听了,面色微红,暗怪他颠狂。所幸此时已是微醺,心境畅美,并不与他计较。心中又有几分好奇,要瞧谭生作甚么词句。

  谭生听了,正合己意,道:“自当从命。”

  于灯下略略瞧了妇人片刻,愈发觉她娇俏似春风桃李,清雅如出水芙蓉,思索片刻,道:“献丑了。”便自缓缓吟来,诗云。

  云为衣裳凤为簪,朝霑红露暮如兰,人间怎堪如此色,瑶池清冷倦仙班。

  林氏听他将自己比作紫府仙子,不由面上发烧,垂首口中道:“叔叔如此抬爱,折杀贱妾了。”

  月桂于一旁却不以为然,暗忖:“此人油嘴滑舌,暗地里却不知安了什么龌龊心思。”

  又见林生对谭生笑道:“内子口中如此说,心里还不知如何蜜甜哩!”言语间便来搂夫人柳腰。妇人面上挂不住,瞪了他一眼,闪身避了,神色间却颇是恩爱。

  谭生见他二人调笑,又见林氏笑靥嫣然,身段风流,灯下看来,愈发美得恍若天人,心下羡道:“林兄真真好福气,若得美眷如此,夫复何求!”

  又听林生向妇人道:“叔叔将你夸到了天上去,你不敬他一杯么?”

  林氏此时羞意稍去,举杯道:“妾身敬叔叔。”双目同谭生一对,见他目光灼灼,颇有几分痴迷,不禁心中一颤,斜了目视不敢与他相望。

  谭生见她如此,自知失态,忙不迭谢了,一饮而尽。林生见他尴尬,岔了话题说些时事、诗文,二人借了酒意,指点江山,品评文字,大得其乐。既是在论诗,不免说到本朝王右丞、李青莲、杜工部等,二人就王李孰高孰低争执不下,林生无奈,随口向林氏笑道:“夫人,依你说来,这三人孰为翘楚?”

  林氏微窘,道:“妾身一个女子,怎敢信口雌黄?”

  谭生笑道:“嫂嫂但说无妨。”

  林氏踌躇道:“李青莲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我是极爱的,但王右丞那一首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却是言浅意深,最是销魂。杜工部的诗想来是极好的,只是每每萧索得紧,我一介女流读来消遣,却嫌沉闷些,只有一句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还记得住。”

  谭生闻言大奇,道:“有理,有理。却不知嫂嫂多习诗书,要仔细讨教。”林生见她所选虽是熟句,但胜在信手拈来,心中亦是吃了一惊。

  林氏赧然道:“妾身不过识得几个字,多习诗书却是万万不敢当。”

  谭生心中好奇,道:“夫人平日可有暇亲为文墨?小生伏聆仙音。”林氏神色为难,片刻方摇了摇头。

  林生见状笑道:“瞧你踌躇,定是有了,速速说来,不然罚酒三盏。”林氏挣不过,方吟道。

  晨昏独坐雁寺钟,菱花无意懒妆容。“注4”

  无声院落无情雨,寂落梧桐寂寞风。

  吟毕已是粉面微红,见二人瞠目结舌,面色古怪,暗忖:“必是粗鄙得紧,害他二人尴尬。”想到此节,更是后悔不迭。少顷忽然见二人对望一眼,哈哈大笑,更是羞得几乎要寻个地缝钻去。

  二人狷狂稍定,却听谭生拍案道:“好诗!”林氏一时犹不敢信,再看看丈夫,亦是面带嘉许,点头微笑不已。妇人心中怦怦直跳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谭生道:“通篇音义俱佳,末二句叠字尤为精彩,读之满口留芳,嫂嫂可比文君蔡女”注5“矣!”

  林氏摆手不迭,只道:“见笑了!”

  林生笑道:“平日只见你梳妆打扮,亦或稍事女红,却不知你竟深藏不露。家中藏了个女才子而不自知,倒是我走了眼了。”

  妇人受二人大赞,虽然惶恐,心中亦是欢喜。兼月桂于一旁听了,心中亦自得意道:“每日里只听他二人之乎者也,今日也教尔等知晓,诗才非只男子的专有。”

  谭生口中诵念几回,举杯道:“如此佳句在前,当浮一大白。”林生亦道,“正是。”妇人已有三分酒意,闻言亦饮了一杯。

  三人说说笑笑,一个时辰将一坛酒饮了大半。林生觑见月桂伫立良久,面带倦色,记起她今日品箫放哨之功,遂打发她偕家人将残肴去了,又道:“你去吩咐厨下,略备些汤饼之类,便自去歇息罢,此处不用你了。”

  月桂闻言,见林氏并无异议,又兼身子果然倦怠,遂应声去了。待到厨下,问厨娘:“谭先生的童子用了饭么?”

  那婆子应道:“他自来讨了一碗饭吃,早早便去了。”月桂闻听后,放下心来,方自回屋。

  再说此时亭内三人俱已有七八分酒意,林生与谭生倚于凭栏处,止有林氏一人尚自安坐,只是一手支颐,亦有了几分慵懒之态。谭生口中与林生说笑,斜眼却瞧妇人纤纤素手,捉了一只玉盏时时浅抿,面带微醺,目中迷离,似笑非笑,一时心旷神怡,只觉天下女子美色,莫不集于她一身。

  林氏心思细敏,见他目光闪烁,不时瞧向自己,自知他心意。人言酒为色媒啊,殊为不虚,男子酣饮,胆壮而阳虚,尚未必能成事。女子一醉,便生旖旎之思,少推拒之心,十有八九便要教人沾了身子。

  妇人虽禀性贤淑,见一个年轻才俊的美男子对自己如此歆慕,心中亦难免有几分自喜。念头一起,更不稍看谭生,却不由自主扭摆腰肢,浅笑嫣然,将些风流样貌来与他瞧。谭生见了,愈发神魂飘荡。

  林生见夫人媚态,亦是心旌摇动,暗道:“书中言灯下看美人极妙,却不知灯下看醉美人尤甚。”

  毕竟千日夫妻,略觉她眉眼含春,柳腰轻摆,似有几分作态,心中一动,自忖:“莫非鸣儿生了春心,故意如此么?”有心看来,愈觉有六七分确了,心中又酸又美,面上却不露分毫,只劝二人吃酒。

  此时身遭没了下人,三人言语渐渐无忌。但听林生笑指那酒坛道:“有一件趣事,说与尔等听。可知花雕一称,从何而来?”

  谭生应道:“我听说那坛子考究些的,外有雕龙绘凤,故名花雕。”

  林生道:“亦有此言。另有一说,道女儿红若逢女儿早夭,便称花雕盖因此雕与彼凋同音也。”

  谭生道:“缘来如此。”

  林氏听了好奇,忍不住问:“若埋的是状元红不幸其子阳寿不臻,又当如何称呼?”

  林生正色道:“女夭为花凋男折自然是阳萎了。”“注6”

  二人闻言愕然,待见林生神色忽转促狭,方知着了他的道儿,谭生与林生你望我我望你,一齐齐声大笑。林氏虽觉丈夫粗鄙,亦是忍俊不禁,移身拿手掐他臂肘,娇声埋怨道:“这等话也可开得玩笑么!”言语间娇嗔薄怒,艳色逼人。

  林生嗳呦一声痛呼,趁她俯过身来,就势将她扯过身子搂了。林氏不提防他拉扯,脚下一个踉跄,已教他揽了腰身。待要挣扎,突觉一阵酒意上涌,天旋地转间业已软倒于丈夫怀中。缘来这酒入口虽甘糯,却颇具后劲,林氏不知不觉,已饮了七八盏,方才端坐,尚未显出效用,此时乍一立起,登时头重脚轻,膝间无力,只欲坐倒。

  林生见状,心中一动,将她抱了,口中问道:“夫人醉了么?”一臂将将圈在她乳下,偷眼却来觑谭生。

  妇人昏昏沉沉,犹知不妥,只是精神不济,手足酸软,口中道:“不……妨事……”眼皮仿佛有千钧之重,再难挣开。

  谭生见她娇躯无力,口中呢喃,又见林生掌缘距她胸脯咫尺之遥,不由绮思难抑,暗想:“瞧她浑身膏腴圆妙,那掌中之雪肌,不知是如何软玉温香。若能剥出嫂嫂一双玉乳,肆意把玩咋吮一番,死了也甘心!”

  林生斜乜他瞧向妇人目光炽热,心中顿生一阵淫邪快美,燎得口干舌燥,作态口中唤了夫人数声,林氏又哪里应得了?左顾右盼,假作无奈道:“几个仆佣啊,平日里于面前没口子聒噪,要寻他时却不见半个!”

  不待谭生自请,抽身将妇人横陈于座道:“有劳贤弟看护内子片刻,我去厨下取一碗热汤来。”言毕心中已是怦怦直跳,恐教谭生瞧出蹊跷,竟自匆匆的离去了。

  谭生见状,口中唯唯,心思亦是乱作一团。待见林生去了,复瞧林氏玉山推倒,面染流霞,人事不省,心中邪念顿生,暗道:“天赐良机,岂可错过!”又踌躇道:“他去去便回,万一嫂子叫喊,万事休矣!”又想:“早先欺于暗室已是不该,怎可一错再错!”复想:“瞧她模样,果然是醉了。且当时她既然未声张,想来现今未必便会如何。天予弗取,反遭其谴!”

  念及于此,淫欲一发不可收拾,四下里一望,见确无人,颤巍巍行至林氏身前。此时借了酒意,色胆包天,定睛自首至足瞧了妇人片刻,咬咬牙于她身侧坐了,双掌轻轻按她香肩,心中已是狂跳。

  他这一按,却教一人打了个冷战。缘来林生假作离去,实未行远,走过一个转角,便藏身于后,将二人情状看得清清楚楚。先见谭生立起,便知道他心存不轨,已是心中翻涌。待见他坐低按了夫人双肩,不由心中乱跳,暗忖:“这厮好大胆!”一时心念纷呈,猜他要如何调戏自家娘子。

  再说谭生暖玉入手,但觉圆软温润,娇若无骨,又见她并未惊醒,一张吹弹得破,艳比桃花的俏脸近在眼前,不免心醉神迷,竟俯身将她轻轻搂了。脸庞与她粉面一触,只觉嫩如新磨豆腐,馨若深谷幽兰,十分魂儿已去了三分。

  林氏醉卧不起,心中尚有一线清明。恍惚中听丈夫去了,不久便教人揽了身子,耳鬓厮磨。此时心神呆滞,浑不知所以,暗想:“是相公回来了么?我这般醉,他还要借机轻薄。”心下却殊无恼意。

  谭生温存得片刻,见她两片绛唇红润欲滴,气若兰麝,又含几分醺人醉意,忍不住迎过脸去便要嗪于口中,又恐将她惊醒,正自犹豫,突觉身下两团软腻,贴了自已胸膛,心中一荡,起身把眼来瞧她酥胸。

  林生见他二人交颈摩挲,已是心中彷徨,五味杂陈,待见他贴身细细瞧夫人胸前要紧处,一颗淫心登时高高吊起。只见谭生看得片刻,双手抖抖索索,竟来解她衣衫,心中瞬间一股酸涩难当,有心冲将出去大喊一声:“不可!”却是浑身颤抖,迈不出一步。

  再说谭生借了酒胆,屏息凝神来宽林氏衣衫,心中暗祷妇人千万莫教惊醒。动作间触手弹软,惹起淫思无限,自不必提。待松了妇人衣襟,眼见春光将泄,雪肌耀眼,立时即可得察其妙,心中竟有几分踌躇,自觉这仙子玉体,实非自己凡夫俗子所当窥视。只是心堕魔障已深,暗叹:“如此美色,便是我瞧过即时死了,又有何憾?”当下强自镇定,双掌颤巍巍将妇人前襟蜕下。

  林生眼睁睁看谭生目不转睛,双手缓缓下扯,生生将娇妻一双莹洁玉乳袒露出来。妇人平日端庄羞涩,便是床笫间亦多遮掩,虽为夫亦未必便得饱览,此时却见娘子圣峰如雪,两点嫣红,白生生赤条条俱落入他人眼中,直激得她心如刀绞,胸臆一股郁忿直欲爆体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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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注1”

  “状元红”亦称“元红酒”。

  “嬲”(niao第三声)字解释为“纠缠,戏弄”这里也取字形之趣。

  “注2”

  毛啬,亦作毛嫱,同西施一样是古代着名美女。

  “注3”

  唐时考中的进士,放榜后赐宴于曲江亭。

  “注4”

  “菱花”指菱花镜。

  “注5”

  文君为卓文君,蔡女指蔡文姬。

  “注6”

  “阳痿”这个词,应该是现代才有(马王堆《天下至道谈》曰:“臻欲之,而不能,曰勿。”可见古时大抵叫“勿”。我看了几个版本,亦有作“弗”的,不知孰为善本。这里因为是小说,姑且把这个词提早发明一千年,读者就权当一笑,切勿当真。

  另道听途说,若生男早夭,则所埋状元红称“秘雕”亦不知真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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