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怀先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,自己有朝一日要和女人抢女人。
月凉如水,初桃绕着宅子散步,陈怀先端着一盘子糖糕过来找她。
初桃看看,“给我的?”
“给您老人家的呗。您用得开心了,我才能有机会近陶沉璧的身不是?”
初桃笑着讽他,“你俩可真见外,都一年多了还直接叫名字。你知道陶沉璧小名儿叫什么吗?她没告诉过你吧?她可告诉我了,她说这可从来都不告诉男人的。”
陈怀先压着气,“既然是不告诉男人,那我不知道也罢。”
初桃又补充,“怀光可是知道。”
“你就别调理我俩了,晚上回去又要打架,你知道我对她是一向心宽不起来,却也吵不起来。她心那么大,转眼就忘了,难受的也就是我自己。你可怜惜怜惜我吧。”
初桃拈起一块糖糕,吃得十分娇媚,“我对你陈怀先,怜不起来。你之前如何对我,我可都记得。”
陈怀先弯着腰给她赔罪,“求您了,真的求您了我的初桃妹妹,您放了她吧!”
初桃就又笑起来,扶着陈怀先的胳膊搀他,“我可当不起哟。我也没对陶沉璧做什么,就是勾了勾手,她就过来了。”
“她是真心对你。”
“我也是真心的,”初桃忽然严肃起来,像是沉在回忆里,她抬眼看看陈怀先,“她鼻子眼睛,眉毛颧骨,都好像初桐。我怎么能对她不真心呢?”
陈怀先一愣。
初桃叫来丫鬟,端走这一碟子糖糕,临走前福了福身,“真是谢过相公了。”
陈怀先就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愣着,愣了好久。
他仔细回想着初桃刚才说那话时候的神情语气。
“都好像初桐。”
初桐。
虞初桃,虞初桐。
她们都不姓虞,甚至也不叫这个名字。
虞只是戏班班主的姓氏。
虞初桃唱生行,台上沉稳潇洒,台下却风情万种。
虞初桐唱旦角,跟初桃相反,她个性内向,很少说话。
陈怀先想着虞初桐的样子,叹口气。
陶沉璧长得和她并不像。
初桃诓他。
只是陶沉璧在外人跟前也不愿意说话,性格里也颇有些逆来顺受。
很像初桐。
陈怀先还记得那次办堂会,彼时陶沉璧还没嫁过来。戏班子早一天过来布置,第二天还没开戏,一大清早的,他就和哥哥怀光偷偷跑到后院去瞧女孩儿们化妆,练早功。
初桐很精神,是那种十分英气的漂亮,她正在抛接花枪。
初桃说,别练了初桐,咱们踢毽儿。
陈怀先至今还记得在蛋青色的晨光里,初桃和初桐又笑又跳。
所以,初桃如果这次是认真的——
那就真的麻烦了。
因为他们家真的,对不起初桐。
陈怀先还是忍不住又去找了初桃。
初桃没给他开门,只是隔着门问,“你什么事?”
陈怀先沉默,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。
烛火勾出初桃一个侧面,“你放心吧诶呀,我能对她怎么样呢?你这么巴巴地跑来,只怕她还要怪你离间我俩。”她顿了顿,忽然变得极认真,“我会护着她的。我不会让你们家再吃人了。有我在一天,她陶沉璧就会安全一天,只是哪天,我要是没了,陈怀先,你也得让她平平安安的。她是好人,不像你我。她没了倚靠,在这儿是活不下去的。你要是答应,也不用说话,走就是了。”
陈怀先也就真的没说话,低着头径自走了。
陈怀先回了屋里,搂着陶沉璧也是好久好久不说话。
“你累了吗?你做什么去了?”
陈怀先吸着她发间的香气,“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久。只需要久一点就够了,就一点。”